小章终于得到这份心仪的工作，他非常庆幸自己的幸运。在上海，别说是像他那样，什么都没有的农民工，就是大学毕业生，找不到工作的，大有人在。何况是他？我想，他十六年大山里的生活磨练出来的坚忍不拔、吃苦耐劳的优秀品格，以及几年在外闯荡的历练所塑造的适应这个社会的能力，对他得到这份工作一定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。
“我当时对老板说，一个人能力不是看他的标牌，如文凭什么的，而是实际工作经验和行动。”他这样回忆应聘时说的最精辟的一句话。
他的具体工作是推销公司经销的某品牌热水器，主要是应用到家庭暖气工程的那种热水器和通风工程等，主要是推销、接单、跟单，直到一个工程完工。近年，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，上海地区不少家庭都安装了取暖设施，主要是引进的日本、韩国、北欧那些寒冷地区的技术。特别是那些从北方来上海投靠子女，或者从北方退休回来的南方人，不习惯南方冬天的潮湿和阴冷，纷纷安装这种取暖设备。所以，专门操作这一工程的公司也一个接一个地成立起来，生意也很红火。当然，竞争也很激烈。
小章的长处是，他具有一种特有的亲和力，阳光、健谈，很懂得人情世故。十年的打工生涯，使他知道如何和各色各样的人打交道。也就是沟通能力。在与我交谈的几个小时里，我发现，他和你说话时，很专注，始终围绕着你提出的主题，有问必答，态度谦和。这样的推销员，成功率一定很高。
公司给他的报酬是1800的底薪，外加业务提成。“一个月能挣到3000元吗？”我问。“差不多吧”他很高兴地回答了我的问题。他有理由高兴，因为公司提供了住宿，给他省去了几百元钱。更使他高兴的是，“公司很正规，每月的十日早晨，准时开始发工资，一直是这样。”上当受骗后，对他来说，这一点尤为重要。
他在这家公司已经做了将近两年，他很满意。
他有过一段短暂的“相亲”生活。（我之所以打上引号，因为我不知道怎样定义他的这一段生活）那是今年春节前，他的姑姑的女儿，就是他的表妹结婚，他去赴宴。在宴会上认识了一小姑娘，俩人很说得来。他姑姑见状托人去姑娘家说媒，还给说成了。只是对方要求小章入赘过去。小章征求家里意见，他爸妈居然同意了，因为这家也姓章，入赘与否，将来生的孩子都是姓“章”。于是小章就在姑娘家住了几天。这一住，让小章发现这件事情不太靠谱。
应当说，姑娘家虽然和小章一样也是农村人。但是，这里是华北平原，他们家又是靠近集镇，姑娘的父亲又在镇上开了家理发店。因此家境还是比较殷实。小章入赘过去，什么找对象、造房子等等都不用操心了。他的一生如果无特殊情况很可以过得去。
然而，小章说：“我无法适应他们家的生活！” 首先是北方地区的农村，比较传统，规矩也多。比方说吃饭，人不到齐，不能开始，饭桌上辈分最高的人不发话，其他人不能动筷子。他们家爷爷还在，因此，爷爷不说吃，别人谁也不敢先吃。这也罢了，有一次，小章夹菜时，不在离他的最近点夹，当场被爷爷教训，弄得他以后吃饭十分拘谨，到后来饭也不敢吃多了。
“原来我可以吃三、四个馒头，后来我只吃一个，说吃饱了。就下桌。”小章说。
姑娘的父亲也是入赘过去的，据说还是个复员军人。但是他已经没有了军人的阳钢，全被姑娘的母亲给修理没了。她训斥他，是家常便饭。他在这个家里没有一点当家作主的分儿。姑娘完全继承了她母亲的德行，小章虽然最多只能算是她的男朋友，她已经开始训斥小章了。小章虽然是大山里走出来的，但也是家里的宝贝。姑娘对他这样，很使他接受不了。最最让小章不能容忍的是，姑娘对他宣布：我给你讲，我就是和你结婚了，我都不会去你那个四川的家里去的！
“这是什么话？我是入赘，不是卖给他们家的！还有媳妇不见公婆的，这是什么媳妇？”小章在对我讲这段故事时，还余忿未消。
经过认真考虑 ，在过完年后，小章理智地告诉姑娘：我们俩不合适。
第二天他坚定地离开了她家，返回上海，返回公司，继续他的推销员工作。
对于以后如何解决他的个人问题，在上海这样一个城市，以这样的一种身份，小章没有办法考虑。
“先这样过着再说吧。”小章无奈地这样对我说。
我想，这是所有的“农二代”都存在的普遍问题吧。
评论